3月5日下午，无党派14组的小组讨论会距离中场休息，还有5分钟。

　　小组召集人是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科学院院士王梅祥，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表盘：“时间宝贵，那我们就再请一位委员发言，好吗？”

　　有人打开了话筒：“我姓韩，是黑龙江省政府的。”

　　今年是本届委员参加全国两会的第二年，无论是委员、工作人员还是记者，委员中许多面孔大家还不熟悉。有委员提醒他：“得自报家门啊！”

　　“韩圣健。”

　　啊？就说了三个字？大家纷纷望向他。他很年轻，头发黑黑的，理得很短，眉毛黑黑的，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赶紧查查他的履历，百度上这么写着：现任黑龙江省政府副省长，负责商务、文化和旅游、体育等方面工作。

　　“我分管文旅工作。”只听他轻描淡写，“2023年这一年时间，尤其是冰雪季后，我们龙江坚持问题导向，就文旅发展梳理出600多个问题，这一路走来，沿着问题我们也解决了不少问题。‘尔滨’现象证明，东北干文旅这个事儿是可以干好的！”

　　“尔滨”一出，不仅召集人王梅祥为之侧目，就连他右手边的林毅夫委员都特意转过头望去，大家的脖子伸得老长，眼睛里笑意盎然，这其中有好奇也有期待。

　　“去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来黑龙江考察，在新时代推动东北全面振兴座谈会的讲话中作出的要求部署高屋建瓴。”他说，科技创新、粮食压舱石、特色文旅、向北开放、营商环境，既围绕新机遇，也针对老问题；既有传承，更有开创……

　　大家听得正“上头”，他却把话筒给关了。

　　原来，是说好了只讲5分钟，他怕耽误大家休息。“我们不休息了，请韩委员给我们多介绍介绍！”多位委员同时建议，召集人也随着附议。大家想听听他们究竟是怎么做的，能成就一个现象级旅游大省，他们究竟做对了什么，能让哈尔滨接住这“泼天的富贵”？

　　韩圣健说，他到黑龙江有一年时间了。起初，他们经过分析发现，文旅定位不够清晰，政府治理没有形成合力，每年冬季冰雪旅游季一开始，都会产生不少舆情，影响整体形象。

　　怎么办？

　　他的回答很简洁——“用灵活的机制解决复杂的体制问题，加快服务型政府建设，用市场化思维、互联网思维引导政府职能转变。”

　　哦，看来这是个“双驱动”的故事！政府有效作为驱动市场和有效市场反哺政府运行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和环境有关。早在去年夏天，黑龙江省就启动文旅行业“冬病夏治”整治工程，围绕上个冰雪季出现的问题短板、风险隐患，建立台账，分类整治，重拳打击“七黑”，即黑车、黑景点、黑旅行社、黑导游、黑购物店等，大力推进涉旅环境治理。

　　“要让黑车游街示众。”委员们都笑了，问韩圣健，怎么个游街示众法？

　　他说，对黑车加大处罚力度，不仅对司机停运，还要对出租车公司扣分处罚，给黑车贴上醒目标识，停放在机场火车站让人围观。打“黑旅社”，以前是哪个分社出事就只处置这个分社，如今是从总社到分社，几十家一起关，违规成本一下子增加了。为了打“黑餐馆”，实施明码实价，一些餐饮店还要菜单上标注一份菜里有多少肉，以克数为基本单位，比如，“铁锅炖大鹅（内含400克肉）”。韩圣健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有些网红，那是真的会放在秤上称肉重啊！”

　　“治理关键在于联动，惩戒关键在于到位。”韩圣健介绍，黑龙江省建立了冬季冰雪旅游“百日行动”，充分发挥旅游联席会议机制作用，建立监管护游“一堵墙”、应急处置“不过夜”机制，依法从严从快打击各类涉旅违规违法行为，逐步形成“不敢黑、不想黑、不能黑”的高压态势和震慑作用。

　　“冰雪季启动之初，我们就建了个微信群，我天天就‘压’在群里，里面各个部门都在，有事情当天处理，就是不隔夜。”

　　提前做好路面结冰应对预案，加强网约车平台监管，面向社会公开旅行社签署的承诺书……韩圣健说，在冬季旅游指挥微信工作群中，涵盖省、市、县（区）三级负责人，包括文旅、公安、交通、市场等有关部门和重点单位，针对随时出现的各类问题，实时调度、协同推进、马上就办。针对短期内难以解决的一些体制性障碍和制约，黑龙江省立足“用机制解决体制问题”，创新推出提级管理、扁平化管理等新举措，提高处置时效和质量。

　　第二个故事，是让全省31个地、市，国企民企中小微都要在“一个频道”上说话。

　　国企在发力，拥有冰雪大世界、太阳岛、松花江冰雪嘉年华、索菲亚大教堂等文旅品牌的哈尔滨马迭尔文化旅游投资集团，承载着泼天流量，小店经济在释放动能，老牌东北菜馆推出“冻梨刺身”，索菲亚大教堂蛋糕热卖，烤红薯送勺，冻草莓论个卖……哈尔滨“热梗”不断。

　　第三个故事，讲“顶层设计”。有为政府不止于躬身管理，更在于提前谋划。

　　立足黑龙江资源，规划“三纵一横”旅游通道，打造“三圈两带”旅游板块，推出大森林、大湿地、大界江、大湖泊、大草原、自驾游、边境游、研学游、康养游……

　　韩圣健说，顶层设计就是不光是在冬天打造冰雪城，还要考虑春夏秋冬怎么做。

　　冬意还在，他们却已经谋划好整个夏天。这里是大小兴安岭、松花江之所在，夏天的黑龙江，那个feel 倍儿“爽”！他们甚至连口号都想好了：“龙年游龙江，一路向北方！”

　　在2月举行的主题为“龙年游龙江 一路向北方”的黑龙江特色文化旅游新闻发布会上，前排就座的不是政府部门领导干部和工作人员，而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小金豆”，以及国内外媒体记者。

　　“这是政府主动退居幕后、推进治理方式现代化的一个缩影，发展旅游就是要尊重游客，以有为政府激发有效市场的关键作用。”在韩圣健看来，哈尔滨出圈不仅带来重大机遇，更带来重要启示：抢抓机遇、乘势而上，充分激发经营主体活力，为经济复苏发展、产业提档升级提供支撑。

　　“文旅这些事儿，说起来很轻松，但是一开始推动起来，大家不容易形成共识，经常是事倍功半！”他咬了咬牙，语气依然平静。

　　这么难！那什么是他们继续向前的动力？

　　当良币驱逐劣币，有为政府为有效市场营造了公平有序的竞争环境，为有爱人民搭建了积极向上的展示平台，整个城市、整个省份、整个市场都开始正循环，老百姓是“友爱市民”，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这就是我们龙江，这就是我们的动力。”

　　韩圣健讲述的仅是经验，就已迷倒全场。奇怪啊，他明明是个福建人，为啥老说“龙江”？

　　“现在好了，文旅流量变成了消费和发展的增量，连房子都好卖了，营商环境好了，干部群众干事创业的热情也被激发出来了，这些都将汇聚成新时代东北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振兴的强大动能。龙江明天一定会更好，欢迎委员们来龙江！”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本刊记者：郑玉婷